時光清淺，歲月靜好。我躺在搖椅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和朋友聊微信，說起買房子，讓人愁腸百結(jié)，借那么多錢，怎么還呀？朋友說，她用4年的時間和女兒節(jié)衣縮食把房貸和借親友的錢都還完了。4年來，一個單身母親拉扯著女兒，兩人沒添過一件新衣服，每天只吃白菜、豆腐度日。朋友驕傲地說，白菜、豆腐讓我把女兒養(yǎng)得水靈靈的，并考上國內(nèi)一流的大學。
朋友的話，讓我感慨良多。想起小的時候，每每就餐，父母要求我們食不語，惜碗中飯食，如有飯粒撒落桌上，必撿起吃掉。記事起背的第一首古詩就是“汗滴禾下土，粒粒皆辛苦”，并在以后的歲月里成為日常的踐行。彼時，家境貧寒，白菜青鹽玉米飯，瓦壺井水菊花茶——是煙火生活中的尋常滋味，和閑情無關(guān)。寡淡少油的日子就那樣一日日過了下來，母親常說，那時一天一把青菜節(jié)儉度日，卻從沒抱怨過什么，她和父親相濡以沫，滿是幸福的味道。那一段困苦的生活，磨煉出的卻是對生活堅忍從容的態(tài)度，不奢求，不虛榮，不浮華。
蘇東坡說：“人生有味是清歡！”而入口的食物也應該以清淡為主，淡者自歡也！清淡才是人生真正的有味之處。清淡之食令人常吃不厭，如北方人冬儲大白菜，只要注意搭配，加上烹飪多樣，吃一冬天也行。汪曾祺的散文中有極為普遍的家常蔬菜，如枸杞頭和馬齒筧等野菜，也有土豆丁炒平菇和草菇炒鮮香菇，食用菌有肉味，吃它們就減少了食肉的欲望。現(xiàn)代人心血管疾病的頻發(fā)和嚴重令人擔憂，高血壓、糖尿病、心臟病……食用過咸、過油、過葷的食物是罪魁禍首。因此，注意養(yǎng)生的人們開始在飲食上偏于清淡，烹法上少辣、少炸、少熏，多采用蒸、焯、燉法，這能保持原汁原味。
清代《養(yǎng)小錄》序中說：“本味者，淡也，淡則真。昔人偶斷肴饈，食淡飯曰：‘近日方知其味，向者幾為舌本所瞞。’”這是說飯的真味，吃菜也一樣，要吃它的本味。如清燉鯽魚之類。反之，調(diào)料過了頭，那就是厚味，對身體定然不利：咸多傷心，酸多傷脾，苦多傷肺，辛多傷肝，甜多傷腎。其中尤以咸味傷人更甚，因其凝血滯氣。清代養(yǎng)生學家石成金說過：“倘嗜味淡薄，自然神氣清爽，疾病少生矣。”
淡食不必求純素，應葷素同食，以素為主，以葷為輔。比如母親做的一份回鍋肉面，分成了四份，一份小菜，一份咸菜，一份回鍋肉的澆頭，一份清湯掛面。小菜放在小盤子里，面條則細細白白、紋絲不亂沉浸于白湯中，澆頭剛從油鍋里盛出，還冒著飄飄然然的煙。面入口中，溫熱無味，輕咬即斷，咀嚼中有淡淡的甜。我喜歡這涇渭分明的一切，菜就是菜，面就是面。吃一口面，再吃一口肉，吃一口菜，再喝一口清湯，從清淡到咸膩，再到清淡，口感的體驗異乎尋常地真實而確切。這清清淡淡的一碗面，細膩而溫婉，飲食的節(jié)制，淡有淡的滋味，咸有咸的味道，心生滿足，就能體會到清素之美。
人生也許就這是樣的清淡簡樸，就是落實在這一粥一飯間，嚼得菜根香，比吃大魚、大肉要來得踏實、妥帖。進食時，不去糾結(jié)菜蔬的滋味，對美食不起貪心，對劣食不去嗔怪，細嚼慢咽，人間有味是清歡，心之若素一切自然而然，順應而平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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